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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船和一座城

2021-05-26 09:52:58 来源:四川在线 编辑:覃贻花

文/郭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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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息战乱,遂得安宁”。

东晋大将桓温平蜀后的一句话,成了遂宁的名字,这个名字一用就是1600多年。这里自古是“川中重镇”,中国皇家禅林广德寺坐落于此,曾经诞生过写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大诗人陈子昂,现在的中国“锂业之都”、全球绿色城市。遂宁有一万种好,但对不少人来说,它可能只是一座普通的四川小城。

如今,这个名字将不再普通。

这么说的理由有很多,因为,这座城市之前获得过的任何一种荣誉,都可以说是一种理由。但无疑,刚刚结束的中国龙舟公开赛,是最新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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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3日中午,2021年中国龙舟公开赛四川•遂宁站暨“划遍四川”(遂宁站)龙舟赛圆满落幕。这是2019年以来,国内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后,级别最高、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众、直播平台最多(十家)的龙舟赛。

在成功举办如此高级别的赛事后,每座城市都会大张旗鼓的宣讲自己的胜利成果。可随着中国体育赛事遍地开花,办赛慢慢被理解为一件简单的事,审美疲劳也难以避免。60万人次的现场观众、近2千万线上观看等数据虽然能反应遂宁的成绩,但还不足于讲透遂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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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东南沿海,四川发展起步晚,虽然国家发展战略逐渐西迁,但成都巨大的吸引力几乎“抢走”了全川的资源,小城们捉襟见肘。遂宁老城区有明显的年代感,新城区干净整洁,生活节奏慢,很安逸。不过这种安逸并不对当代年轻人的胃口,遂宁成为一座人口净流出的城市。人是城市发展的根本,但想吸引人、留住人,不止遂宁,对四川的每座小城来说,都很困难。西部不可能像东部一样大兴土木,搞工业、搞进出口,遂宁又没有天赋异禀的旅游资源,如何发展,靠什么发展都需要筹谋。

中国小城从来没有停止过发展,只是一线城市的竞争力实在太强,它们常常得面临中心特大城市降维打击。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困境。想打破困境,遂宁不光要打好手里现有的牌,还要抓住机遇,努力增加新技能,打响名声。

龙舟不可能是遂宁发展的全部,但绝对是一个天然适配遂宁的优质契机,和一块重要拼图。

“以赛营城”的作用无需多言,席卷中国的马拉松为各大城市打造了优质名片,不过马拉松举办门槛低,同质化严重,大城可以增量,小城很难杀出重围。而龙舟,则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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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城市都有能力举办龙舟赛,更不要说顶级龙舟赛。水是首当其冲的条件,但并不是有水就行,4x12m的航道要求直接排除一大批小江小河,而遂宁的涪江宽500米,8条航道都不在话下,这是遂宁的先天优势。

再者,龙舟与马拉松等赛事最大的区别在于,这是最能代表中国的体育运动,每个中国人的骨子里有与其共鸣的基因。不管是传承中国传统文化,还是输出中国文化,龙舟都有着独特的优势,也正是因为这种优势,在大力推进体育产业的当下,龙舟被国家高度重视。尽管产业仍处在初级阶段,但正式入选2022年杭州亚运会,其潜力可见一斑。

龙舟尚处于蓝海,先入局者未来会有更大的话语权,遂宁的这个选择不可谓不高瞻远瞩。区别于小孩子选糖果,城市与赛事之间是双向选择。即便意向强烈、有上好的水资源,也并不代表中国龙舟协会就一定会选遂宁。办不办得下来?能不能办得热闹?办不办得漂亮?都需要被考量。

当然,两届中国龙舟公开赛都在遂宁圆满落幕,且两届都是首站,答案是肯定的,但跳过这里相当于又跳过了一段遂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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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宁因水而生,早在旧石器时期,涪江就曾哺育过这里的祖先。后来,发达的水运养育了遂宁人,纤夫们为遂宁留下了承载城市记忆的涪江号子。遂宁爱水,但也怕水。新中国成立前的200年间,每14年遂宁就要发生一次大洪水,其中1920年和1921年,1936年和1937年都是连年洪水,沿江农田、集镇连遭劫难。

所以,遂宁对水的情感是复杂的,他们敬畏水,也重视水。目前遂宁一共有331座水库,用于抗洪蓄水,且还在不断完善、增加。在水质改善方面,仅2017年,遂宁就投入80多亿,用于污水处理、流域生态修复、饮用水源保护等52个具体项目。其中,全新建设的项目就有45个。今天遂宁能办龙舟赛并不只是因为天生坐拥一条涪江,代代遂宁人都付出过血汗。

刚落幕的龙舟赛上,甲B组为业余队的较量,12支队伍中,11支全部来自遂宁本土。赛场上,涪江边上的观众们像见到了属于自己城市的超级英雄一样,纵情呐喊。遂宁能把龙舟赛办得热闹,离不开广泛的群众基础。没有哪座城是天生的体育城,改革开放后,遂宁体育洋洋洒洒走过40多年。以“健康遂宁”为目标,遂宁着实把落脚点落到了全民健身上,每年100万人受惠。不光是培养了大量的体育人口,还探索出了一条慢节奏小城独有的体育发展思路。

至于组织能力,中国龙舟公开赛其实是一块极好的试金石。为推广龙舟运动,目前中国龙舟公开赛是采取完全包办的形式,即28支队伍从出发的那一刻起,所有吃、住、行全部由承办城市负责,500余名来自全国各地的裁判员、运动员的全套后勤保障工作,事无巨细。再举个例子,龙舟赛需要搭建水上舞台,假设过程中水位上涨或下降超过一定程度,舞台可能直接面临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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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宁仰仗母亲河之先天优势,靠前辈在治水和体育上的后天努力,举办了龙舟赛,虽然选择一定经过思考,落实也必当具备实力,但“先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追问仍然无可回避。

中国小城发展慢有客观因素,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是根源。经验是摸索出来的,这和坚持一条发展战略的思路有悖,所以小城善变的战略很容易导致百花齐放,但百花不艳。城市发展不是种一棵树,浇浇水就行了,除了要有明确的战略思路,还要坚持,还要在坚持中适当调整。

翻看遂宁今年发布的7万多字的十四五规划会发现,遂宁今天善用前人成果所谋之事,有国家牵头,有城市思考,也有对政策的敏锐度。

首先遂宁对自身的定位很清晰,规划中指出,遂宁经济总量小、人均低、欠发达、不平衡的基本市情没有改变,遂宁的发展既要“追赶”又要“转型”。其次,遂宁清晰地指出,成渝经济圈将是其重大的战略机遇。总结来说,机遇与挑战并存,但机遇大于挑战。

规划十二项内容当中,成渝经济圈占据绝对核心位置,此外还提及乡村振兴、绿色城市、生活宜居等方面。值得一提的是,发展涪江文化被单独列为一项。

政府是城市的大脑,规划是行政的脉络,遂宁思路很清晰,但发展需要契机,龙舟是其中之一。规划中,龙舟一共出现过两次,分别作为全民健身工程和重点成长型服务产业版块内容。

分析龙舟对遂宁的推动前,首先需要再次明确,遂宁与江浙地区的小城仍存在很大差距。龙舟对遂宁来说,也不能起到打通“任督二脉”的功效,直接让遂宁腾飞,但龙舟着实在遂宁的文体旅商农方面都发挥了作用,并且对占位成渝经济圈浪潮和乡村振兴的意义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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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是体育项目,自然从体育开始说起。PP体育常务副总裁曾钢曾表示,目前中国人均体育消费水平低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产业链上游的体育赛事没有做好,“头部”的拉动效应没有发挥出来。中国体育产业要迎来大爆发,必须大力发展竞赛表演业,打造优质赛事IP。

因为城市影响力小,所以遂宁打造自主IP的难度很大。引入中国最高级别的中国龙舟公开赛,相当于搭便车,更多是以营城、积累经验和分享红利为主。不过,本次比赛被四川省体育局纳入省级自主赛事IP“划遍四川”,借助省级资源,遂宁龙舟将真正拥有自己的IP,并在四川龙舟项目中抢占战略地位,影响呈数量级增长。在龙舟产业的初级阶段,遂宁有望成为产业先驱。

比如,本次比赛中,遂宁11支本地队伍虽与甲A组队伍尚有差距,但其展现出的竞争水平和群众基础,在竞技层面实现突破,遂宁值得期待。

在某种程度上说,现阶段,体育在中国主要负责情怀、品牌与格调,赚钱还不是体育最擅长的事情。不过,体育对旅游业的直接带动作用,尤为突出。赛前3天左右,临仙阁附近的酒店几乎全部爆满,比赛日前后,广德寺、灵泉寺、观音湖生态湿地公园等景区的游客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仅取1万名来自成渝地区的游客,以每人动车往返费用100元,日均消费500元的情况计算,周末2天消费在遂宁的金额就高达1200万元。

除了旅游,在体育搭起的舞台上唱戏的还有文化,这里也包括遂宁十四五规划中单独成项的涪江文化。人类所有的文明都诞生于水边,遂宁则是一座极其鲜明的水城,但由于人类治水能力的提升,水在当代社会中的地位越来越低。没人再喝涪江水,涪江“没有”再哺育这代人,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涪江不过是一条河而已。

没有涪江,就没有遂宁。人与水情感的逐渐淡薄是时代高速发展的必然结果,但代表遂宁认可这种结果。

涪江将因龙舟赛再次成为遂宁的骄傲,龙舟是讲述涪江故事的最好载体,也是找回遂宁记忆的最好方式,找回涪江文化,就是找回遂宁的繁荣。

本次比赛现场,有大量来自成渝的观众,同样都是150公里的路程,同样都是1小时的动车时间,体现了遂宁成渝经济圈北弧中心的重要地理位置。但仅靠地理位置并不能改变成都和重庆绝对核心的地位,意识才是关键。如遂宁十四五规划中对成渝经济圈的重视程度相同,早在2006年,遂宁已举办过首届成渝经济圈商会合作峰会,着手各产业布局。因无法复制东部经济发展模式,龙舟及其相关的水上产业被遂宁列为重点成长型服务产业,龙舟赛为遂宁打出的城市名片将吸引更多的资本关注这座小城。而由龙舟所延展的水上产业,将带动水上休闲体验、周末经济等相关领域。绝佳的位置加特色的产业布局将使得遂宁在成渝经济圈中,扮演更加独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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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和体育的直接关联可以说是最远的,但全面脱贫后,乡村振兴的提速肉眼可见。这不止关乎农村发展,更直接关乎全球化挑战下,地方经济的格局。龙舟目前对乡村振兴的推动,主要是乡村旅游方面,多年来遂宁建设了多个乡村振兴战略工作先进乡镇。龙舟比赛日,有相当一部分游客在空余时间选择了周边乡村轻旅游,进一步的认识了遂宁的乡村。

此外,11支遂宁本土龙舟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乡村,各支队伍在同一片水域上逐浪,是农村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个有效途径。

龙舟和乡村振兴目前还尚不能直接发生化学反应,但龙舟会为“市民下乡”慢慢夯实基础,二者逐渐形成独立核心后,相互赋能的正向作用,将形成不可估量的溢出效应。

“体育+N”是要通过体育有效融合各产业,过程可分为三个阶段。遂宁龙舟和遂宁体育目前已经初步形成第一阶段:城市名片的作用。第二阶段,龙舟赛将作为遂宁的城市会客厅,为遂宁迎接千万来客,打造商务交流平台。当遂宁龙舟能够产生明星作用带动体育产业上中下游合力时,遂宁体育将正式进入全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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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舟赛开赛前一天,各支队伍在涪江上训练,一名5岁的孩子站在江边,挠着头说:“奶奶,这是什么呀?”

“这是龙船。”

这是将搭上他,搭上遂宁,高速冲向未来的,一艘大船。